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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請客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,紀明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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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, 紀明鈞就跟徐遠洲說了晚上吃飯的事,聽說要上國營飯店打包菜,徐遠洲說:“那多麻煩, 幹脆讓我家那位炒兩道菜端你家得了。”

“打包能有多麻煩, 就讓你媳婦歇兩天吧!”紀明鈞邊吃邊說, “提前說好, 我這個月是一張帶葷的票都沒了,打包也是素菜。”

徐遠洲倒無所謂吃什麽, 雖然他隔三差五讓紀明鈞請客, 但真沒想占他多大便宜。紀明鈞什麽情況徐遠洲也清楚,一場酒席掏空了他的家底, 要真想吃好的, 徐遠洲就不會現在提起這事, 他就是想找個由頭兩家人聚一聚。

更何況晚上也不是沒有大菜, 便擺手說:“吃什麽都行,對了,晚上誰掌勺。”

“怎麽?你想露一手?”紀明鈞問。

“那倒不是,我就是想打聽一下嫂子廚藝怎麽樣, 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。”林靜廚藝好, 當然萬事大吉,要是廚藝不好, 那他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啊, 生捧也要捧兩句不是。

紀明鈞心想他都沒吃過媳婦做的飯,徐遠洲倒惦記上了, 唇角一扯說:“那你得失望了,今晚我掌勺。”

“啥?”徐遠洲楞了下。

紀明鈞斜眼看他:“耳朵不好使?”

得,徐遠洲算是看明白了, 紀明鈞這家夥在外面橫,在家就是個幹活的命!咧嘴笑道:“我這是高興的,為了支持你下廚,我決定待會就不添飯了,留著肚子到晚上。”

這話是真心的,紀明鈞的廚藝,像徐遠洲這些進特種部隊早的都知道,就倆字,好吃!

只是這幾年他基本不下廚,徐遠洲想吃也吃不到,今晚有機會,可不得多吃二兩米飯。

但紀明鈞聽後並不覺得高興,只想說:“我謝謝你!”

……

國營飯店就在軍營外面,和基地招待所共用著一棟兩層的紅磚瓦房,當然,這棟樓主要是招待所,飯店只占了小小的一間。

之所以這樣,主要是因為基地招待所和國營飯店的顧客主要是來探親的軍人家屬,客流量有限,所以規模都不大。而招待所畢竟是住宿的地方,房間再小總得有七八個房間,國營飯店就不用那麽講究了,夠擺桌子就行。

當然飯店環境也沒那麽差,裏面也能放下六張長條桌,櫃臺則設在了通往後廚的過道旁,墻上“為人民服務”幾個大字很顯眼。員工只有兩個,一個廚師一個服務員,好在飯店一般沒什麽人來,所以兩人工作也清閑。

唔,都清閑到坐一塊嗑瓜子了。

不過人倒是熱情,看見紀明鈞進來,廚師麻溜收拾好回了廚房,服務員則笑著問他吃什麽菜。

紀明鈞看著櫃臺後面掛著的小黑板上寫的今日供應,照例點了盤滑藕片,再來盤紅燒土豆片,米飯則因為怕不夠吃,直接要了兩斤。

服務員大姐嚇了一跳:“兩斤飯?你們幾個人吃?”

“四個。”紀明鈞說。

大姐以為他說的是四個大男人,想一人五兩米飯也差不多,沒再說什麽,麻溜給下了單,去後廚找廚師去了。

紀明鈞在國營飯店等廚師炒菜的時候,林靜騎車到了革委會,想著徐遠洲一家子來她家做客,他們總得買些水果點心招待人家,便車頭一拐去了供銷社。

供銷社現在熱賣的還是蘋果和蜜桔,林靜本來打算讓售貨員給她各稱一斤,但話到嘴邊又改成了:“來一斤蘋果,兩斤蜜桔。”

稱完水果,林靜又去看糕點。

其實家裏還有餅幹,但林靜想著喬麗閨女才一歲多,不一定能吃餅幹,就想著買點雞蛋糕啊什麽的,軟和些。

只是供銷社裏雞蛋糕已經賣空了,雲片糕倒是有,還有綠豆糕,林靜拿不準小孩子能吃哪種,就讓售貨員給她一樣稱了二兩的。

除了這些,林靜還買了兩瓶幾瓶汽水,這是給她和喬麗準備的,至於男的讓他們喝酒去。

買東西的時候,林靜覺得除了蜜桔,她每一樣都買得不多,結果出了供銷社,把東西放進車簍,結果車簍放不下的時候,她才驚覺自己竟然買了這麽多東西。

在這一刻,林靜突然理解紀明鈞了。

原來當人有了錢,花起錢來是真的沒有數的!

雖然震驚,但當林靜檢查自己購買的東西後,她又覺得好像每一樣都有必須買的理由,心裏的罪惡感減淡不少。

蘋果放在最下面,上面放蜜桔,汽水則往車簍四個角塞,至於雲片糕和綠豆糕則被她塞進了挎包裏。

林靜現在背的還是高中那會她媽給她做的挎包,雖然已經好幾年了,但這幾年流行軍挎包,所以她現在背也不過時。不過她最近琢磨著自己做個包,反正布料都是現成的線她也買好了,等哪天空閑下來就能動手。

林靜心裏想著,騎著車慢悠悠往家裏趕。

雖然看著慢悠悠,但林靜到家的時間更平時差不多,要知道她今天還去了趟供銷社,要是把時間縮減下來,她半小時就能到家。

林靜覺得,按她這熟悉的速度,估計到月底,她就能把上下班時間壓縮到二十分鐘以內,這樣她早上也能多睡一會了。

別看二十分鐘短,早上的睡眠時間可是很寶貴的。

而且這樣一來,她早上出門就不用孤零零的,回來的時候也不會被大家落下,總能有個伴。

林靜心裏想著,推著自行車走進院子。

和往常一樣,宋玉萍下班還沒回來,雖然她就在家屬院的供銷社裏上班,但每天七八點鐘才能結束。陳茹家裏則是已經吃上了,營長副營長是四天一輪值,王營長今晚不回來,家裏就陳茹一個人,吃得比較簡單。至於隔壁陳副營長家,則依然是大門緊閉。

她家門當然是開著的,放在外面的煤爐還冒著煙,顯然,紀明鈞也沒回來多久。

林靜抱著東西進屋,遠遠的就看到飯桌上放著的三個飯盒,其中兩個是鋁制的,還有一個帶把的圓筒飯盒。

圓筒飯盒洗得倒是挺幹凈,但通過表面的劃痕,可以確定這不是新的。但林靜之前也沒在家裏見過,便疑惑問:“這飯盒哪來的?”

紀明鈞在廚房殺魚,聽見聲音問:“哪個?”

“圓筒的這個?徐副營長家的嗎?”林靜猜測問。

紀明鈞從屋裏出來,看了眼飯桌說:“不是,國營飯店大姐看我就拿了兩個飯盒過去,沒東西裝飯借我的。”

林靜哦了聲,又問:“那咱們吃完是不是得給人還回去?他們是不是要用?”

“不用,我明天去團裏帶過去就行。”

至於林靜後一個問題,紀明鈞也問過服務員大姐,對方原話是:我們這一天也不定能來一桌客人,說不準炒完你點的倆菜就能收工了,這飯盒肯定用不上!

林靜:囧……

既然服務員大姐都這麽說了,林靜也不說什麽了,出去看爐子生起來沒。

剛出去,林靜就看到個臉生的軍官從外面進來,十八棟的人除了隔壁兩夫妻,林靜都見過,拿不準這人是不是鄰居,便只沖人點點頭。

對方看到林靜的動作,也沖她點了點頭,說了聲晚上好就進了隔壁屋。

還真是鄰居。

這還是林靜住進來這幾天第一次看到隔壁的人,提著煤爐進屋時忍不住說:“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?”

紀明鈞已經處理好了兩條魚,打開櫥櫃裏昨天用剩下的白酒倒到魚身上,聽見她這話隨口問:“誰?”

“陳副營長,我還是頭一回看到他。”林靜放下煤爐,拿起一旁水壺,打開蓋子邊往裏加水邊說。

紀明鈞想了想說:“是嗎?我見過他好幾次。”

“這樣嗎?”林靜沈吟,又說,“我看到他手上拿了個飯盒,也不知道是剛吃完,還是給他媳婦打的飯。”

“說不定是吃完了順便打飯回來。”紀明鈞說。

林靜想想也是,而且如果陳副營長每天晚上都帶飯回來,那沒什麽人見過他媳婦也很正常了,畢竟軍嫂們大多要上班,下班回來都晚上了。

放下隔壁的事,林靜問:“徐副營長他們什麽時候過來?”

“老徐他們營有會要開,估計要晚點。”紀明鈞回答說,又往外張望了一眼,問,“你買了什麽?”

“我買了點水果和糕點。”林靜說著出去拿了個蜜桔,剝掉桔皮,把裏面的肉掰成兩半,一半自己吃,另一半送到紀明鈞嘴邊。

“哇,有桔子吃了。”紀明鈞笑,將蜜桔吞入口中的同時,還含住了林靜的手。

感受到指尖的濕熱,林靜臉頰微紅:“你咬到我的手了。”

紀明鈞哦了聲,放開林靜的手,嚼著桔肉說:“很好吃。”

明明是很正經的表情和語氣,但林靜臉上卻燒得越來越厲害,借口出去收拾東西,落荒而逃離開了廚房。

……

雖然是一魚兩吃,但都得先煎一下,所以是兩條魚一起下的鍋,等到魚身煎至金黃,再盛出燉湯的備用,另一條繼續紅燒。

林靜愛吃糖醋口,燒魚的時候紀明鈞往鍋裏放了兩塊老冰糖,再蓋上鍋蓋,任它燜煮。

過程中不用老盯著,紀明鈞就出了廚房,沒在客廳裏看到林靜,又聽外面有說話聲,隨手從飯桌上撈了個蜜桔,邊剝往外走。

走到門口,紀明鈞往右邊看去,就見林靜和陳茹坐一塊說話。

她們倆倒是性情相投,才認識幾天就處得跟多年老友似的。這樣也好,身邊有朋友,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也沒那麽孤單。

林靜也看到紀明鈞了,只是看見他就想起剛才廚房裏發生的事,她耳朵又燒起來,沒好意思叫他,總覺得辛心虛。

紀明鈞也沒打擾她們,爐子火候不好控制,他得時不時回去看一眼,不然糊鍋就不好了。

這夫妻倆雖然沒交流,但誰不是新婚燕爾過來的,陳茹臉上露出隱秘的笑:“你倆剛才幹啥了?”

林靜嚇了一跳,慌忙說:“你說什麽呢!我倆能幹什麽?”

陳茹也就是試探著問一下,但看林靜這緊張的模樣,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。但她也知道林靜臉皮薄,沒繼續逗她,笑著說:“我又沒說什麽?要說還是你家老紀好,回來生火做飯什麽都幹,我家那位就不行了,回來都是當大爺的。”

林靜見過王建營長幾次,是個爽快人,對陳茹也挺好,便說:“是你不讓他幹吧?”

“那你可真冤枉我了,油煙這麽大,誰願意天天做飯啊,還不是家裏那位指望不上嘛!”陳茹嚷著就把王建火燒廚房的豐功偉績給說了,“為這,街道的人跑我家說了一星期的事故預防,還說大院裏有食堂,讓我倆實在不會做飯,別勉強。”

林靜悶笑,又擡頭往她家廚房看去,說:“廚房外面看著還好啊。”

“外面是還好,裏面都燒黑了,得虧發現得早,火勢沒到墻角堆著的蜂窩煤那,不然這一棟都得燒完。”陳茹伸手往墻邊一指,“現在蜂窩煤我都不敢放屋裏。”

林靜早註意到了王家門口堆著的蜂窩煤,當時她還有點奇怪怎麽放外面,但現在她明白了,說:“那是不能讓王營長進廚房。”

陳茹立刻說:“看吧,你也這麽覺得。”

不過抱怨完王營長,陳茹還是忍不住說起他的好:“其實除了不會做飯,其他方面他也挺好的,地上臟了願意掃,吃完飯知道主動洗碗……你也知道,我們結婚都兩年了,但一直沒懷上孩子,他媽隔三差五寫信來念叨,之前還打算來湖陽常住,都被他給攔住了。”

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陳茹婚後看著樣樣順遂,實際上壓力也不小,畢竟王營長也二十七八了。

林靜勸道:“懷孕這事說不準的,我娘家嫂子也是,結婚快兩年沒消息,上個月查出來有了。”

“小雪也是這麽勸我的。”陳茹苦笑說。

看著陳茹臉上苦澀的表情,林靜猶豫片刻說:“你們要是著急,也可以去醫院查查,最好是兩個人都去,問題不一定出在一個人身上。”

制衣廠以前有對夫妻,結婚很多年沒有孩子,男方母親性格強勢,隔三差五在院裏罵,說兒媳婦是不下蛋的母雞,攪和得兒子媳婦離了婚。離婚後男方在母親的安排下,娶了個生養過兩個孩子的寡婦,女方也嫁了個帶孩子的鰥夫。

最後,女方再婚後三年抱倆,男方則到現在也沒孩子,後來一查,原來是他有問題。

自那以後,制衣廠再有結婚兩三年沒孩子的,婆婆也不敢明著給媳婦臉色。但女人還是苦,因為查出來要是男人有問題,基本上都會含糊著過下去,要是女人有問題,八成是離婚收場。

但這些話說出來不吉利,林靜也只能暗示一下,聽不聽還在陳茹自己。而陳茹聽後沈思片刻,鄭重說道:“謝謝,你說的我都會認真考慮。”

……

鯽魚湯是用白蘿蔔煮的,現在正是吃蘿蔔的季節,家屬院供銷社就有賣的,紀明鈞去買調料的時候正好看到,順手拿了根回來。

用白蘿蔔熬出來的鯽魚湯不像豆腐熬出來的白,但味道更鮮一些,嘗著還有淡淡的甜味。

於是吃飯前,林靜先給每人都盛了碗魚湯,說:“喝點湯暖暖身子。”又問喬麗,“妞妞能喝魚湯嗎?”

喬麗點頭說:“不用麻煩了,我跟她喝一碗就好。”

“是啊,嫂子坐下吃飯吧。”徐遠洲招呼說道,雖然年齡比林靜大,但“嫂子”兩個字他喊得挺順溜。

林靜頭一回聽人喊她嫂子的時候都不好意思應,還想著讓人改口,但結婚到現在她漸漸適應了紀明鈞妻子的身份,現在聽見徐遠洲的稱呼,她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招架不住,而是淡定地應了聲好。

飯桌上的菜比昨天定下的多了盤花生米,這不是紀明鈞買的,而是徐遠洲從家裏拿來的,按他的話來說,他們哥倆難得坐下來喝酒,沒花生米佐酒怎麽行?

紀明鈞:“……”

其實紀明鈞還是想好好吃頓飯的,從結婚到現在,他隔三差五醉一回,鐵打的胃也受不住。但徐遠洲熱情很高,實在不好推脫,紀明鈞只好勉為其難跟他喝一喝。

看他們喝起酒來,林靜就把買回來的汽水給開了。

徐遠洲這才發現林靜還買了汽水回來,當時就哈哈大笑起來,說:“這個好。”

“還有兩瓶,要不咱倆也換汽水喝?”紀明鈞問。

“這不合適吧?我還帶了花生米來。”徐遠洲不是很願意換汽水,覺得太甜,沒白酒勁大,就找借口說,“而且這是嫂子買給他們自己喝的,咱們搶她們的喝的,不太合適吧。”

林靜連忙說:“沒事,你們隨便喝,其實我也是按人頭買的。”

紀明鈞起身走到五鬥櫃前,拿著兩瓶汽水回到桌邊,用圓桌邊緣把瓶蓋敲開,其中一瓶遞給徐遠洲說:“你嫂子都答應了。”

行吧!徐遠洲無奈道:“我也是頭一回碰到花生配汽水。”

“沒事,一回生二回熟,下次你就習慣了。”

徐遠洲舉起手:“快別,我還是寧可喝酒。”說完仰頭喝一口汽水,嗯,真甜!

……

不喝酒,徐遠洲就只能幹飯了。

剛得知紀明鈞打了兩斤米飯回來的時候,林靜都驚呆了,只能安慰自己剩下的明天炒飯吃。

但事實證明男人的胃都是無底洞,紀明鈞和徐遠洲兩個人輕輕松松就幹掉了一斤多米飯,湯也喝完了,菜也光盤了。完了兩人聊天的時候,還能接著吃水果,連給妞妞買的綠豆糕,都大部分進了徐遠洲的嘴。

喬麗看到林靜眼裏的震驚,解釋說:“他們當兵的都這樣,消耗大,吃得多。”又問紀明鈞平時吃多少。

林靜低聲說:“他一般吃四兩米飯,有時候我吃不完,他會幫我吃點。”

可紀明鈞今天吃了八兩多米飯!比平時多了近一倍!

林靜現在很懷疑紀明鈞平時是不是沒吃飽過。

“可能今天比較餓,”喬麗邊餵閨女吃米糊邊說,“其實遠洲提副營後,運動量跟以前比降了不少,胃口也小了些,今天算是吃得比較多的。”

“那他平時吃多少飯?”

喬麗說:“跟徐副團長差不多吧,多的時候五六兩。”

五六兩,那也比紀明鈞多一二兩。

……

林靜和喬麗吃完後聊的是男人,而男人們恰恰相反,他們聊的也和各自媳婦有關,但不是飯量,而是兩人的工作。

喬麗是護士,在軍分區醫院上班,醫院護士都是輪班制,一星期要上一次晚班。不過她們晚班時間沒那麽長,通常是晚上八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,十個小時左右。而且輪班第二天能休息,習慣了也還好。

但林靜的工作就比較熬人了,白班晚班都是整月地上,時間也長,有十二個小時,雖然中間有兩個小時吃飯休息的時間,但大晚上肯定不可能回家休息,住得遠的是怕路不好走,住得近的是擔心睡過了,通常是熬著。

就算是上白班也不容易,早上出門的時候公交還沒發車,騎車或者走路上下班。春夏秋三季還好,到冬天就難過了,要再碰上下雨下雪,路更難走。

因此,紀明鈞是想給林靜換份工作的,他這兩天也托人幫忙打聽了,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成,他希望是天冷下來前。

這些話要是跟別人說,說不定要指責紀明鈞,說家屬院那麽多軍嫂上班,別人都熬過來了,就你媳婦不行?

但徐遠洲這人骨子裏跟紀明鈞一樣,尊重規則,但不會墨守規則,讓他聽見這話,肯定得說“別人不知道心疼媳婦,還不許老子舍不得媳婦辛苦了?”,正因為如此,紀明鈞才會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徐遠洲。

徐遠洲果然沒說什麽,只是看了眼站在門口幫忙餵他閨女的林靜,問:“這事你跟林靜說了嗎?”

“還沒,我想定了再告訴她。”紀明鈞說。

徐遠洲想了想道:“還是說說吧,萬一你托人把事情辦妥了,她說喜歡這工作,不想換怎麽辦?”

剛認識的時候,紀明鈞是覺得林靜不喜歡現在的工作的,熱愛本職工作的人一般是積極向上的,而不會像林靜一樣,眉眼間籠罩著散不開的憂愁。但現在林靜臉上笑容越來越多,每天上班看起來也幹勁滿滿,紀明鈞拿不準了。

既然不確定,他打算聽從徐遠洲的建議,先跟林靜談一談。

……

他們七點多快八點開的飯,吃完就快九點了,完了再聊會天,眼看著時針就要往十點去,閨女也困得閉上了眼睛,徐遠洲夫妻倆決定告辭。

送走他們夫妻,林靜回到飯桌邊收拾碗筷,只是她剛把瓷盤和飯盒堆起來,就聽紀明鈞說:“你先去洗澡吧,我來收拾。”

“這麽多碗筷,我還是跟你一塊收吧。”林靜現在還不好意思把所有的活全給紀明鈞一個人幹。

紀明鈞攔住林靜的動作說:“沒事,我幹活快,時間不早了,你快點洗完我們也能早點休息。”

聽他這麽說,林靜只好收回手說:“那……我真去洗澡了?”

“去吧。”

林靜進屋找出當睡衣穿的衣服,抱著經過廚房時,她想了想還是拐進去說:“我會很快出來的。”

紀明鈞唇角勾起笑:“你慢點洗也沒關系。”

……

雖然紀明鈞那麽說,但林靜還是簡單沖了下就出來了。

反正她每天都洗澡,身上不臟,而且最近氣溫降了下來,她平時很少出汗,偶爾隨便沖沖也沒關系。主要是今天實在太晚了,她也想早點搞完躺到床上。

林靜快了,紀明鈞就顯得慢起來,但也沒慢多久,進去十分鐘左右就出來了。洗完澡後他沒直接回房間,順手把衣服也給洗了。

中途林靜出去了一次,讓他不用管衣服,明天回來再洗就好。但紀明鈞喜歡今日事今日畢,而且衣服都洗一半了,便說:“都搓完了,過兩遍水就好,你先睡吧。”

林靜聽後沒有聽話地回去,而是走到水池邊說:“那我跟你一起清吧。”

本身也沒有幾件衣服,紀明鈞自己幾分鐘就能搞定,兩個人速度當然更快,也就三四分鐘,紀明鈞擰幹衣服,端著盆走到自家晾衣繩前,把衣服一件件晾上去。

晾到林靜裏面穿的衣服時,她飛快地把衣服從紀明鈞手裏搶過去,說:“這件我來晾吧。”

紀明鈞沒說什麽,只低笑一聲,把盆裏的水倒幹凈,和林靜一起回屋。

……

沒躺到床上的時候,總想早點幹完活早點休息,可等能休息了,林靜又睡不著了。

最終,林靜還是翻了個身,面向紀明鈞說:“那個……”

紀明鈞也同時開口:“有件……”

兩人同時頓住,但最後是紀明鈞先反應過來:“你先說。”

林靜猶豫片刻,開口說:“我今天想了想,夥食這塊的支出可以適當增加,以我們都能填飽肚子為標準,你以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……”

紀明鈞剛開始還納悶林靜怎麽突然說這個,聽到這裏終於察覺不對勁:“等等,我不一直都是想吃多少吃多少嗎?”

林靜以為紀明鈞還有顧忌,說:“你不用特意節省的,咱倆主食定量差不多八十斤,我胃口小,一個月也吃不到二十斤米,剩下的就算你一頓一斤米也夠的。”

紀明鈞哭笑不得,伸手拉開電燈,看著懷裏姑娘問:“我怎麽就一頓要吃一斤米了?”

林靜沒想到他突然開燈,楞了下說:“八兩和一斤好像也沒差多少。”

紀明鈞明白過來,問:“你是今天看我吃得多,就覺得我平時都沒吃飽?”

“不是嗎?”林靜眨巴著眼睛問。

紀明鈞難得噎了下:“不是,我平時也吃飽了,今天是下午多做了幾組訓練,餓狠了才多吃了點。”

林靜信了,但沒完全信:“喬麗說徐副營長一頓都要吃五六兩米飯。”

“那是他飯桶。”紀明鈞頓了頓,說,“我是早些年吃飯不規律,傷了胃,去醫院看醫生讓我別餓肚子,但也別吃太飽,七分就夠了。”

這次林靜信了,但她很快發現了新的問題:“胃不好你還老喝酒?”

紀明鈞臉色一僵:“那不是結婚嗎,你看今天,老徐讓我喝酒我就沒答應。”

“你本來打算喝酒的。”林靜提醒說。

“那是他逼的,以後我不喝酒了行吧?”紀明鈞笑著說,“要是別人問起,我就說媳婦不讓喝。”

林靜知道翻舊賬沒意義,嗯了聲說:“行。”

“不怕別人說你母老虎?”紀明鈞玩笑道。

林靜斜他一眼:“你都不怕別人說你怕老婆,我幹嘛要怕別人說你母老虎,再說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當寡婦。”

紀明鈞:“……倒也沒那麽嚴重。”

“怎麽不嚴重了,我以前聽人說,也不知道哪個單位,有人喝酒喝死了,那段時間我們大院好多人請客都不敢開酒。”林靜輕聲說。

紀明鈞想起在林家喝的兩頓酒,說:“現在又開始喝了。”

林靜想了想說:“那件事過去好幾年了,可能大家都忘了吧。”

紀明鈞想,未必是忘記了,只是沒那麽害怕了而已。不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,哪怕心生恐懼也是有限度的,而隨著時間的推移,這份恐懼會漸漸淡化,等恐懼降到一定程度,他們就會固態萌發。

但這些話紀明鈞沒說出來,只笑著問林靜:“現在還覺得我每天都餓著肚子嗎?”

“是你今天吃太多。”林靜找借口說。

“其實,你的擔心也沒有錯。”紀明鈞說著長嘆一口氣,“我的確每天都餓著肚子。”

林靜疑惑:“你剛才不是說吃七分飽嗎?”

“吃飯是七分飽,但吃你,”紀明鈞低頭吻住林靜,聲音低沈,“三分飽都沒有。”

……

最後兩人還是睡晚了,而且睡得比平時還要晚,第二天林靜起來的時候腦袋都是昏沈的。於是,早上又是紀明鈞送林靜去上的班。

其實林靜是不想讓紀明鈞送的,一來一回太麻煩,但紀明鈞不放心她暈暈乎乎騎車去上班,按他的話來說:“天那麽黑,你別暈乎乎的摔溝裏。”

氣得林靜瞪他好幾眼:“是誰害我沒睡夠的?”

“是我,都怪我,”紀明鈞痛快認錯,“我現在不是為了將功折過,送你去上班嗎?”

林靜心裏又好氣又好笑,最後還是答應讓紀明鈞送她。

自行車剛出家屬院,紀明鈞問:“對了,你覺得現在的工作怎麽樣?”

林靜楞了下:“怎麽突然問這個?”

其實不算突然,紀明鈞昨天晚上就打算問林靜,只是後來說著說著就忘了……好吧,也不是忘了,而是顧不上了,於是這個問題被拖到今天才問出來。

既然要商量,紀明鈞就沒打算含含糊糊,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:“如果你還想做現在的工作就算了,如果不想,我就找人給你換個工作。”

林靜思考起來,對現在的工作,說喜歡肯定談不上,但要說她迫切地想換工作,那也沒有。她很早就知道,對大多數人而言,工作並不能承載遠大的夢想,而只是賴以生存的依仗。

而她,正是這大多數人之一。

既然與理想相差甚遠,那做什麽工作對她而言都沒什麽差別。當然,如果能有更輕松的選擇,她也是願意的。

只是林靜有些擔心,問:“換工作麻煩嗎?會不會有影響?”

紀明鈞腦袋往後靠了靠,語帶笑意說:“放心,不麻煩,就是換的工作可能不會太輕松,但時間上會短一點,不用日夜倒班。”

林靜好奇起來:“什麽工作啊?”

“現在不告訴你,等定了再說。”紀明鈞賣關子說。

“哪有你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。”

“我這是怕你知道了,到時候事情沒成心裏失望。”紀明鈞很有自己的道理。

其實林靜覺得她就算知道了,最後事情沒成也不會失望,但她懂紀明鈞的意思,只笑了笑說:“那我就等著驚喜啦!”

說話間到了制衣廠門口,紀明鈞剛停好車,就聽有人問:“紀副團長來送靜靜來上班啊?”

紀明鈞聞聲擡頭看去,見是個生臉,疑惑地看向林靜:“這是?”

林靜伸手指向來人,介紹說:“這是劉姐,跟我一個小組的同事。”

來人正是劉菊芬,她老遠就認出這是林靜的自行車了,只是她沒見過紀明鈞,而林靜坐在後座被他給擋住了,看不到臉,所以直到兩人到跟前她才敢上前打招呼。

聽到林靜的介紹,劉菊芬連忙說:“不用那麽客氣,叫我小劉就好!”這可是副團長,大官嘞!

要說他們單位還是林靜運道好,不鳴則已,一鳴就嫁了個副團長!關鍵是人有出息就算了,模樣長得還俊。

國慶當天劉菊芬走親戚去了,沒參加林靜婚禮,所以之前聽人說林靜男人相貌好,她總覺得是那些人誇大了,真人頂多就長得周正些。

今天一看可不得了,要不是知道林靜男人是當兵的,她準得以為這是電影明星哩!

紀明鈞因為敢拼敢幹,當兵沒兩年就當上了小隊長,而特種部隊裏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,年紀也大多比他大。為了讓自己關鍵時候鎮得住人,他報年齡向來是往大了說。但自打跟林靜結婚後,紀明鈞再說年齡就不願說自己三十了,報的都是實歲。

沒錯,他開始裝嫩了。

叫小劉當然是不可能的,更何況人本來就比他年紀大,於是紀明鈞毫無心理負擔喊道:“劉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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